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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原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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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陽光微微涼,透過厚重的窗簾,在屋內留下一條縫。李然赤腳走過去,拉開窗簾。

此刻她心裏平靜,可又期盼著,他告訴她,那些都是錯的,她一句話都沒說對。

靜謐的沈默。陳小科如死般沈寂。

她有些後悔了,因為有些話一旦挑明,就再也沒有回旋餘地。

她等待陳小科說話,等待最後審判降臨。

·········

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,陳小科終於開口。

“我媽死的時候,手裏緊拽了個東西。我用力掰開,是幾根油膩的男人頭發。”

他忽然說了一件無關的事,讓李然感到莫名其妙。

他平靜地,聲音毫無起伏地說:“那幾根頭發,我大致知道是誰的,後來機會來了,我拿到他女兒的頭發,拿去醫院裏一檢測比對——果然,證實了我的猜想。”

“……?”

“我媽的手裏,為什麽有我任課老師的頭發。她拽得那麽緊,到底是想證明什麽——後來我找到白木醫院裏經歷汶川地震搶救的醫生,他告訴我,我媽頭上的傷,有一部分是利器所傷,不是磚瓦砸的。我回家在家裏找了許久,終於在客廳茶幾一角,發現血跡。所以我推測,她在地震前就受了傷,是不是也可以說明,或許她在地震前就死了?”

李然回憶九年前的細節,發現陳小科說的事她統統不知道。

“可是殺人兇手在哪呢?李然,你知道嗎?”

李然搖搖頭:“你在說什麽,你媽媽是地震……”

“呵,”他冷笑,嘲諷不羈,裹挾憤怒,“我就知道你不信。你們父女都是一個貨色!”

她腦袋轟然巨響:“陳小科,你別血口噴人!”

“那你說,你爸的頭發怎麽到我媽手上去的?”

這事的真實性值得考究,只憑陳小科一面之詞,李然根本不信。

陳小科又是冷笑:“好,你不信!我給你證據。”

他粗暴地拽過她,徑直出門,隨手招來出租車,報了個地名。

李然一直在消化他的話。陳小科這麽多年念念不忘母親,是因為他母親死於非命?

而殺人兇手是她死去的父親?

這信息量太大,她不能接受一絲一毫。這事事關死去父親的名譽,她打定主意要查個清楚。

車子從公路駛上土路,從大路走到小路,最後在陳小科的指引下,在一戶農舍前停下來。

陳小科已經冷靜很多了,他看了李然一眼,李然不語,下車來,問:“這是哪?”

陳小科不語,自顧自去敲門,李然跟上去。

門開了,裏面是一位留胡茬的大爺,見了陳小科,驚訝道:“小科,怎麽這個時候來找我?”

陳小科叫了聲:“謝叔。”

李然驚詫,原來他知道謝叔的老家在哪!

謝叔看了看李然:“這位是?”

陳小科:“我一朋友,她對我家發生的事很感興趣,可是我不記得了。謝叔你還記得多少,都可以給她說說。”

“汗,”謝叔無語道,“這有什麽可說的。”

陳小科說:“她啊,對重口味的事特別感興趣,謝叔,你給她說,我出去走走。”

說完他當真轉身走,謝叔在他後面喊:“小科,你別怪你媽。”

陳小科沒回頭,還是走了。

李然:“他說的那些事,到底指什麽?”

謝叔道:“進來坐吧。”

李然進屋,家裏只有謝叔一個人。謝叔給她倒了水,道:“小科他小時候,就是上初中那會,他媽和一個老師搞在一起。直到她媽死了他才知道。”

不好預感油然而生。

果然,謝叔接著講:“那老師有妻子有孩子,小科媽做了小三。這事我一直是知道的。都是街坊鄰居,那個男人經常來她家,我總會碰到一兩回。考慮到小科的心情,我沒在他面前提過。沒想到地震後,他主動跑來問我,他媽媽是不是有男人。”

“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了他,什麽你媽媽不是故意的啦,你媽媽是為了你成績之類的。但一點作用都沒有,小科受到很大打擊。”

“這孩子,真讓人心疼。一輩子就被這件事給毀了。”

李然咬牙道:“那個男人,是不是姓李?”

謝叔道:“好像是,聽說教英語。”

李然眼前一黑,差點栽到地上。她原以為他父親殺人就已經是天方夜譚,沒想到還出軌了!

他那油嘴滑舌,小肚雞腸的男人,竟然背著母親偷人!

偷情的對象是陳小科媽媽!

這兩個人還都死了。死無對證。

李然緩過神來,依舊搖頭:“我還是不信。”

謝叔:“不信什麽?”

李然笑笑:“我不信。我要去找陳小科問明白。”

··········

荒山野嶺,除了謝叔的屋子,都是土和樹,去哪找陳小科。

李然記得他離開的方向,順著那條小路而去。孤獨的路像孤獨的血管,她這粒細胞急切地尋找最匹配的內臟。

她大喊他的名字,沒得到回應。很快就到三岔路口,她憑著直覺,選了右邊那條。

深一腳淺一腳又走了3分鐘,總算看到陳小科。

他躺在曬得發白的大石板上,雙目無神看著天空,聽到腳步聲,眼睛有了焦距,再看到李然,眼裏只剩下冷。

“人證給你了,你是不是還想狡辯,沒有物證。”

不是的……

話還沒說出口,他向她招招手:“過來。”

她不受控制走去,他拍拍身邊的石板:“坐。”

她剛坐下,他整個人都欺身上來,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老式手機。

他的話就落在她耳邊:“物證就在這裏面呢。”

他手指點著鍵盤,方塊大小的屏幕,出現一條條短信。

收信時間都是2008年4月和5月,發信人:李老師。

“今晚然然上自習,我過來。”

“現在在上課,你兒子剛剛又走神了。看你的面子上,等會我找他談談。”

…………

……

最後一條短信是:“你用完我就想甩開老子了?沒門,今中午我來找你!”

時間正是2008年5月12日。

李然扯扯嘴角,想笑卻笑不出來。

“知道我為什麽恨你吧,李然。”他喊住她耳朵,牙齒輕輕咬,似乎想啃下來。

她說:“太牽強了……”

“沒錯。理由是牽強了點,但那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恨你。”

“你明明知道,這件事兩個人都有責任。”

他哼聲笑了:“那我們現在偷情,我讓陳銘知道。你猜他是會殺了我,還是不要你。”

似乎為了響應他的話,他的手鉆到她衣襟裏去,順著滑溜的皮膚摸到內衣。她回過神掙紮反抗,可為時已晚。她被他壓倒在石板上。

她喘著氣,嚷道:“你是不是存心不讓我結婚?”

這話問倒了他,他想了想,自嘲一笑:“你結不結婚管我屁事。這個時候只是要幹你而已。”

李然思想性格極保守,在大庭廣眾之下做絕不可能。她使盡解數踹開他,又傾盡全身力氣打他一耳光。

她跑開了。

時至今日,她才算認識真正的陳小科。

·········

他們兩一前一後地回來,謝叔也沒多問他們發生了什麽事,眼見天色講完,開始操勞起晚飯。

“這兒位置太偏了,晚上不好找車,反正我這房間多,你們在我這呆一晚吧。”

李然和陳小科都無所謂。

李然覺得,只要不和陳小科共處一室就沒有任何問題。

整個晚飯期間,她都躲著他,如避瘟神一樣躲著他。

他嘴角始終勾著弧度,謝叔看到了,說:“小科,你就該這樣,多笑笑。別太陰暗了。”

李然暗自吐槽謝叔眼神不好使,他那樣子哪是笑,明明是嘲諷。

李然吃完飯,早早進謝叔安排的屋,早早入眠。

見到謝叔,意味著她明天可以回成都了。

對了,當初為什麽來這?

李然記憶短路,一時想不起來。

似乎是什麽理由……

對了,分手的理由。陳小科不辭而別的理由。

李然閉上眼,因為他們父母偷情?她父親疑似殺了他母親,所以才不能在一起?

可是,她相信她父親不會殺人。就算楊饒頭砸到茶幾角,致命傷一定是因為地震。

陳小科偏執地認為這兩者存在因果關系,大概只是苦悶之下尋找的宣洩入口。

至於偷情……

這點她真是始料未及。

她想起自己母親多來年都在緬懷父親,如果讓她母親知道了,該有多傷心。

這夜,李然做了個夢。

她回到2008年,在高三教學樓外,遇到李春。

她說:“爸,你去剪剪頭發吧。你頭發太長了。”

李春摸著頭:“剪啥啊,我頭發挺好的。”

她不依,押著李春去剪頭。剪完頭出來,對面的玩具店剛好開門。

李春囁嚅著:“然然,去給我買根鋼筆。”

她跑去文具店,店裏沒有女老板,只有一個男孩子。

她叫出這個孩子的名字,孩子詫異地看著她:“姐姐,你認識我?”

她說:“認識你啊。你這麽陽光可愛,我當然認識。”

他臉紅了。

她看了看日歷,說:“今天中午,帶著你媽媽去河邊逛逛吧。”

他疑惑:“嗯?”

她說:“聽姐姐話,帶你媽媽去河邊。”

“可是河邊熱。”

“沒關系,河邊有風,很涼快。”

他遲疑著點頭:“……哦。”

她笑笑,揉揉他腦袋:“你以後,長大想做什麽?”

他避開她的手:“考,考大學。”

“學什麽專業?”

“有什麽專業?”

“可多了,語數外數理化史地生……”

他不耐煩道:“那我就學數學好了,當數學家。”

她不知為何,笑得更歡了:“果然還是小時候可愛。”

他說:“姐姐,你來到底是買什麽的?”

買什麽?她已經忘了。

“姐姐再問你一個問題哈,假如你以後喜歡一個女人,但那個女人和你有歷史仇恨,但女人什麽都不知道。你會怎麽辦?”

他皺起眉來:“歷史仇恨?”

她舉例說:“比如有殺父之仇殺母之仇之類的。”

他笑:“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。”

盡管他笑容幹凈好看,她也沒看癡,催促說:“你怎麽辦?”

他不笑了,想了半晌,認真道:“如果我真的喜歡她,並且想跟她在一起,我會瞞著她,騙她一輩子。”

她一楞,不知為何視線模糊,淚流滿面:“假如,你沒瞞住,讓她知道了呢?”

他毫不客氣地說:“那肯定不是我沒瞞好,是其他地方出了漏洞。我和她不能在一起了。”

李春在外面催促,李然總算想起該買什麽,陳小科給她推薦一款鋼筆。李然沾了墨水,在一張空白的紙上試筆。

筆很好用。她決定買下。

拿著筆走出店的時候,他喊住她:“姐姐,你這紙上畫的是什麽?”

她說:“函數圖。你高中要學的。”

“哦。”他若有所思點頭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今晚還有一更。正在寫,會晚點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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